2023年6月23日,加拿大联邦议会参议院举办了隆重庄严盛大的反思纪念《排华法案》100周年活动(National Remembrance of the 100th Anniversary of the Enactment of the Chinese Exclusion Act)。加拿大总督玛丽·西蒙(Mary Simon)到场致辞,伍凤仪部长(Mary Ng)等诸多官员和雷震瀛(Brandt Louie)等社区人士发言。
6月24日下午,渥太华国会山庄广场上,来自加拿大各省的三千华人聚集,举行反思纪念《排华法案》100周年活动。人们举着“We Condemn Racism”“My Vote, My Choice”“We Support David Johnson”“No Discrimination against Chinese Canadian”等标语牌和加拿大国旗,在国会山前听完官员发言、看过演出后,又一同行进到西配楼,浩浩荡荡,场面壮观。
这在近年来的华社活动中,非比寻常。
在振奋中,也听到一些对活动不理解的质疑声。为什么要在100年后“反思纪念”?谁需要反思?纪念什么?加拿大排华了吗,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吗?作为移民,难道不应该对加拿大的“收留”感恩戴德吗,怎么能督促国家反思?都过去100年了,人头税和排华法案的直接受害者多已作古,后人有什么必要去纪念?
这些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原本无需质疑的质疑的产生,恰恰说明纪念和反思的必要性!
这反映出需要面向社区普及加拿大历史、华社移民史,一些成员需要了解加拿大社会的主流思维方式和处理社会问题的方式,需要跳出狭隘的个人恩怨、拓展逼仄的认知,放大视角,从加拿大整体社会的角度来思考。
华夏文化的历史观之一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史为镜”、“避免重蹈覆辙”。那么,加拿大的主流历史观如何呢?
6月23日,BC省省长尹大卫(David Eby)就“全国恐怖主义受害者纪念日”“National Day of Remembrance for Victims of Terrorism)发表了声明:
1985年6月23日,一架波音747客机从加拿大飞往印度途中,在爱尔兰领空爆炸。机上329名乘客及机组人员全部罹难,其中280人为加拿大公民。爆炸最终被界定为恐怖袭击。
38年后,为何省长仍要发布悼念声明?因为,“这纪念日提醒我们共同保守的人性价值观。这一天也给予我们机会去停下来,反思因暴力而造成人命损失的种种悲剧”。
100年后,为何仍要反思纪念排华法案?因为,这反思提醒我们共同保守的人性价值观。这一天也给予我们机会去停下来,反思因种族歧视而造成的种种悲剧。
加拿大现在是恐怖主义泛滥吗?有什么必要年年纪念“全国恐怖主义受害者纪念日”?
省长说,“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共同谴责旨在制造恐惧及分裂的恐怖主义行为。透过捍卫我们共同保守的价值观:多元、公平及尊重,我们可一起建设更强大的社会。”
同样,加拿大虽然并未“排华成风”,但是我们也仍然要团结一致,共同谴责旨在制造恐惧和对民众构成伤害的种族主义行为。透过捍卫我们共同保守的价值观:多元、公平及尊重,我们可一起建设更强大的社会。
《排华法案》100年后,对社会的影响是什么?
套用省长的话,这种懦弱行为,对无数受害者的亲友,造成了永久的改变。种族主义行为所造成的创伤,能在事件发生之后,仍持续产生影响。
如尼日利亚作家阿迪奇埃在德国洪堡论坛期间就欧洲某些政客试图淡忘对非洲的殖民和奴役史在演讲中所说:“如果我们承认欧洲的文明是受到600年前文艺复兴的影响,受到300年前启蒙运动的影响,那我们就不能说百年前欧洲人对非洲所做的事情可以淡忘。它们不能被淡忘。”社会文化和社会思想的延续性导致人头税和《排华法案》这类针对华裔、亚裔的种族主义行为及其背后的种族主义思想也不会轻易烟消云散。
在6月23日的参议院纪念活动中,来自育空的Christopher Tse的朗诵对华裔现状做了诗歌式的高度概括:“华裔移民迄今已经有四五代人,但仍然是这片土地上的陌生人。我们的老者走在街上仍然会被毒打,出生于这个国家的年轻人仍受到谩骂让他们‘滚回中国’,我们还会被称作‘病毒’‘间谍’‘外国干涉’。”
1923年推出的《排华法案》,迫使华裔加拿大人继续奋战了24年,在1947年才得以获得包括投票权等部分平等的权利。然而当下,华裔加拿大人的自主投票又被无端指责为受外国干涉。证据呢?针对一个族裔的莫须有的罪名可以随意罗织并被广泛传播,不是种族歧视是什么?
引用最新出版的《1923》的记述,“新种族主义叙事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后者一方面受到欢迎,另一方面又被贴上威胁的标签。随着加拿大拘留孟晚舟以及中国逮捕康明凯(Michael Kovrig)和迈克尔·斯帕沃尔(Michael Spavor),一场全面危机爆发了,而 COVID-19 大流行引起的反华种族主义加剧了这场危机。
尽管疫情消退了,但与中国和加拿大华人相关的种族主义已经加速,这一阶段的特点是指责中国干涉加拿大内政。目前的这种恐慌在很大程度上是加拿大安全情报局(CSIS)一手挑起的。身为美国领导的五眼间谍联盟的成员,加拿大安全情报局将火力对准中国,辅之以顺便向媒体泄露信息。于是,‘危险的歇斯底里便席卷了加拿大’。
今天的恐华症猖獗,但并不容易受到挑战。对中国政府的合理批评可能被夸大了,支持了CSIS煽动的中国对加拿大构成威胁的观点,并加剧了社区之间的分歧。不幸的是,国会中的反对党抓住这个问题谋取政治利益,迫使加拿大前总督大卫·约翰斯顿辞职。这是否会成为后人眼中另一个引爆灾难的标志?”
1923年殷鉴不远。假如对社会中发生的针对华裔的种族袭击事件、对社区成员被随意污名化、对某些媒体对华社的不负责任的信口雌黄的现状仍然视而不见,那真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大难不远矣。
在许多人为社区前途担忧的时候,非常希望社会和政坛像BC省省长尹大卫(David Eby)谴责恐怖主义那样谴责种族主义:在这庄严的日子,我们悼念所有受到种族主义伤害的加拿大人。向所有因种族主义行为而遭受伤害和损失的人表示最深切的慰问。我们对您的悲痛深感惋惜,并承诺继续努力,使加拿大成为更好、更安全的地方,一个免于恐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