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的一生只有一个五十年,能拥有两个五十年的,到底仍属少数。有一群人,他们的友谊持续了五十年,维系着这一段长达半个世纪友情的是一条文学的纽带,它的名称叫“香港青年文艺爱好者协会”。
五十年前,在香港这南方小岛,五个酷爱文学、年未弱冠的少年竟忽发奇想,胸怀大志地组成了“香港青年文艺爱好者协会”。当时,他们实际上还未届青年的年龄。这五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是铁铭、陈浩泉、刘于斯、亦影和余也丕。五十年后的今天,在筹备金禧庆祝活动的此刻,半世纪前的往事就如电影画面般地在我脑际一一闪过,历历在目,清晰如在日昨。
1967年,我和刘于斯刚踏出中学校门,铁铭仍在学,他介绍我与刘于斯认识,后来又和已在职的亦影和余也丕联络上。那时候,对文学写作的共同爱好使我们一见如故,我们热衷于向报刊杂志投稿,乐在其中。那年代,文社潮正兴旺,为了结识更多的志同道合者,我们就成立了“香港青年文艺爱好者协会”。短短的一两年内,“青年文协”的会员激增至200多人,发展迅速,实在出人意料。
举办讲座，出版刊物
那时候,文协既举办公开的文学讲座,也办诗歌、散文、小说等写作小组活动,包括组成“春华诗社”。还主办了不少旅行远足、野餐会、野火会等联谊活动,此外,又出版四开铅印的《青年文艺》和油印的《春华》诗刊等刊物。
至七十年代,与”青年文协”关系密切的香港青年出版社先后出版了《香港青年作者近作选》、《青年作者小说选》和《萌芽集》三本合集,前两本合集的书名和《青年文艺》的刊头都由吴羊璧先生题写。稍后,香港雅典出版印制公司也出版合集《幸福灯》。几本文集的作者大多为青年文协的成员与文友,包括明隼、浩泉、亦影、黄铁铭、陈不讳、彦火、夏映棉、石中英、凌亦清、王舒、子秋、林晨航、再年、江裴、茹爱东、竹紫君等。青年出版社的后两本文集还加进了外地作者的作品,这是我的提议,并由我与新加坡的好友秦林联络,由他推介了多位星马和印度尼西亚的作者寄来作品,他们是蔡欣、莎茄、岳典、尤琴、梁冠中、田思等和秦林本人。此外,汪浩瀚和谢草园来自澳门。当时,秦林还曾汇款来资助文协。《近作选》邀请了吴其敏先生写〈后记〉,《萌芽集》的〈后记〉则请阮朗先生执笔。
青年出版社还出版了小32开本的“新绿丛书”,包括有刘于斯的《天涯知己》、浩泉的《日历纸上的诗行》、亦影的《早熟的烦恼》和石中英的《我爱秋风劲》等。
文艺讲座是青年文协的主要活动之一,当年应邀担任讲者的作家和讲座内容包括:陶融(何达)讲新诗创作;舒桦(李怡)讲青年写作问题;吕殷(吴羊璧)讲报纸副刊和小说创作;吴令湄(罗孚)讲小品文写作;朱克讲剧本创作;阮朗(唐人)讲小说创作。此外,还有曹聚仁和海辛的讲座。上述的讲座不少由我邀约,包括曹聚仁先生的演讲。记得那天我约了曹老师在报社编辑部等他,我迟了几分钟,曹老师就自己到会场去了。文协的朋友不知道坐在听众席第一排的那个“土老头儿”就是鼎鼎大名的国学大师曹聚仁,竟然没人去招呼他。演讲时间到了,他自己走到讲坛前说:“各位先生、女士好!我是曹聚仁。……”事后,我为当天的迟到深感内疚。后期,梁羽生也曾答允来主讲武侠小说写作,但当时文协的活动已近尾声,此讲座最终没办成。
文协种子，开花结果
青年文协当年在北角明园大厦租了一个近一百平方呎的小单位作为会址,后来多次搬迁,先后在北角道文澜楼、继园下里、英皇道侨冠大厦等地方落脚。当时香港楼价低廉,文协中人因而有自置会址的想法,并看中了一个只索价一万的新楼盘小单位。但一班穷书生经一番张罗,却只能筹到两三千元,最终未能好梦成真。
曾经活跃一时的青年文协,最后逐渐趋于沉寂,成员也各散东西,但文协的种子已播下,并在各个角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尽管一些文友后来因生活的重担放下了笔,但仍有人继续与文字结缘,曾经或仍然从事与文学艺术有关的工作。他们分别任职于报社、通讯社、出版社、杂志社、电影公司、电视台、广告公司等文化与传媒机构,发挥个人所长。部分人也有个人作品单行本付梓问世。
更令欣慰的是,一些青年文协的会员与文友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中做出了成就。如亦影(吴业坤)与林晨航(林水源)合办香港青年出版社,后吴另创办万源图书公司,林另办港青出版社,青年出版社由王舒(陈海宾)接手,经营至今;刘于斯(王永枫)曾任报社副刊编辑,后创办大道文化公司;陈浩泉曾任报社编辑、电视台编剧,后创办华汉文化事业公司和维邦文化企业公司(加拿大),并出任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会长、世界华文文学联会副会长;夏映棉(施扬平)和再年(吴沧洲)任职电影公司,投身编剧行列;陈不讳(陈文威)曾任万里书店和明报出版社部门经理;彦火(潘耀明)曾任职报社、杂志社和出版公司,现任《明报月刊》总编辑,亦为香港作家联会会长、世界华文文学联会执行会长;韩牧为加华作协资深理事;施荣焕创办有成图书公司;陈其仁经营广告印刷公司;石中英创办火石文化公司,业务广及出版、舞台音乐剧、电影等范筹;子秋(刘健文)赴美深造,学成后任教于当地大学;庄锦堂移居加拿大,成为画家;施清流从事摄影创作。……令人遗憾的是,曾任职《海洋文艺》杂志的铁铭,未届而立之龄就因病离世了。
各地文友嘉宾欢聚一堂
去年,我在香港与从夏威夷回来的王永枫聚晤,谈到青年文协今年刚届五十周年,我建议办一个纪念晚会。此事向香港的文友提出后,大家大表赞同,菲岛的文友也表支持。香港文友更建议晚会后再加一个两三天的短程旅游。就这样,文协的金禧晚会与南岭国家森林公园三天游的庆祝活动定了下来,筹委会组成,开始准备工夫。
十一月十八日,来自港、澳、菲、星、美、加各地的青年文协文友与嘉宾齐集于香港北角百汇轩酒楼,出席文协50周年金禧晚会。许多睽违数十载的文友重逢畅聚,兴奋不己,场面热烈而温馨。晚会由施扬平担任司仪,筹委会推举我为代表致词,简介文协的历史。我在讲话中首先指出,这一段长达半个世纪的文艺友情难能可贵,弥足珍惜;同时,文协所走过的道路也是具历史意义的。我认为,文艺爱好有欣赏与创作两方面,这一群当年的“文艺青年”,经历“衣食中年”,到了今天的“无聊老年”(也许是“幸福老年”),无论是否继续从事创作,文学艺术的养分都永远滋润着我们的人生,使它更加丰富、精采、多姿。所以,当年“文艺爱好者协会”这个谦虚的会名实在起得好。无论人生之路怎样走,无论走到那里,我们都应回归文学的初衷。我们永远是文艺爱好者,文学艺术是我们人生的永久伴侣!
当天出席晚会的嘉宾有香港作家联会永远名誉会长贝钧奇、香港中文大学前教授黄维梁、前《青年乐园》周报总编辑陈序臻、香港传记作家协会主席寒山碧、新加坡诗人秦林、香港诗词学会名誉会长陈文岩、《香港商报》主笔金敏华、香港作家联会副会长蔡益怀、小说家水之音、文化研究者吴萱人、跨媒体创作人石中英、文学评论者冯伟才、香港《文艺报》总编辑春华、武侠小说作家西门丁、澳门诗人汪浩瀚、《东方日报》编辑李元弼等。多位嘉宾在致词中对青年文协和主事人过去的工作贡献表示赞赏,同时也肯定其历史意义。黄维梁、陈文岩与几位文友更即席赋诗抒怀,当场朗诵,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南方海岛,晚会出席者畅叙友情,以文会友,合影留念,气氛热烈。最后,四位创会人刘于斯、陈浩泉、亦影、余也丕一起主持切生日蛋糕仪式,宾主尽欢,大家共度了一个快乐、充实而难忘的初冬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