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我来到北美东部一座不大的城市求学。刚到我就发现,虽然城市建筑简陋,但有几个教堂却修得很好。早期的欧洲移民,绝大多数人都有坚定的宗教信仰,教会就是他们共同的家。当时移民的生活很艰难,但不管多穷,他们也首先要捐钱把当地的教堂修得壮丽雄伟。美加东部很多小城市,都是如此。
刚入学,学校就给我介绍了一个白人作为我的English tutor,也就是义务英文老师,主要帮助我练口语。他曾是一名中学老师,退休后在一教堂义务管财务。在共产党的无神论教育下长大的我,那时对西方的基督教没有一点概念。老师在教授我英语的同时,也给我讲述了不少关于基督教的知识。他特别告诉我,圣经的作者是一群耶稣的门徒。圣经所记载的有关耶稣救苦救难的故事,都是他们亲眼目睹并记载下来的。所以圣经是绝对真实的。
我在海外第一个圣诞节的平安夜是在教堂里度过的。第一次走进大教堂,顿时被那华丽大气的景象所震撼,整幢建筑全部采用石材,中间高两头低的拱形的房顶足有十几米高,色彩斑斓的彩绘玻璃窗刻划着圣经中的传奇故事。这个教堂比起我后来在欧洲看到的一些著名教堂算小的,但因为第一次进入教堂,那震撼的感觉今天仍清晰记得。
平安夜的仪式开始后,大家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一首接一首的唱圣诞歌曲,一直唱到十点钟。圣诞歌曲音韵轻柔,第一次听到,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每一首歌的音律都差不多。圣诞歌只为了表达对上帝的虔敬,所有那些世俗欢乐的曲调当然都没必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全身心投入的尽情歌颂伟大的耶稣,唱到激动处,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唱完以后,老师拿出一个盘子走到每个人的面前,许多人都把准备好的信封放在盘子里。在送我回家路上老师告诉我这是教友们的捐赠,教会的支出都来自于教友。
圣诞节那天,老师又邀请我到他家做客。吃饭前他们要祷告,他家人告诉我这叫谢饭,感谢上帝赐予世人食物。另一个让我感觉新鲜的是,他们一家人也相互致谢。儿子给父亲递去一盘菜,老子居然要对儿子道一声谢。在中国人看来,一家人犯得着这么客气吗?老师能洞悉我的心思, 他真诚的对我说,耶稣告诫大家,人要常常喜乐,凡事谢恩。原来西方人处处称谢的习惯来自于神的教诲。
北美东部的城市人烟比较少,教会往往就是人们最主要的社会活动场合,每周日去教堂礼拜是一件非常庄重、神圣的事。教堂里总是聚满了人群。那个年代没有互联网,大家不会成天沉浸在网上,人与人的交往要比现在频繁多了。我的老师所在的教会在郊外拥有一个度假村,是教友们捐钱修建的,我有幸去过一次。在度假村里,成年人围坐在一起研习圣经,畅谈人生的经历和感悟,小孩们在一起嬉戏玩乐。度假村里天天有丰盛的自助餐,这对我,一个从当时食物不丰富的国度来的人,就好像进入了国内宣传中最诱惑人的所谓共产主义。度假村里没雇用任何人,全靠教友们的义工。
半年多以后我的老师因有事不再教我,我与基督教的接触就告了一个段落。因为有这一段对基督教的粗浅了解,后来只要有机会去欧洲,总少不了去看教堂。那往往是当地最古老最雄伟的的建筑,有的教堂修建时间竟长达百年。有一年我去英国的雷丁开会,在这个非常小的城市里,我居然看见1300多年前修建的教堂,那时候中国还在唐朝的初期。教会的四周全是石棺,从墓志铭上看,这些人都是因对教会做出较大贡献,故荣耀的埋葬在教堂四周,永远受到教友的缅怀。我看见一个人坐在石棺上看书,思考,也许他正在与逝者对话。西方人对死人好像没有中国人那样畏惧,这一点你从西方的鬼节就能看出。善良的人死后进入了天堂与上帝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呢?
作为从事科学工作的我,的确很难建立起宗教信仰,虽没加入基督教,但对基督教的教义始终心存好感。基督教讲人生平等,美国宪法的第一句:人生平等是不言自明的真理,就是源于基督教。这种平等是政治上,人格上的,上帝当然知道每个人能力上有差距。既然平等,就不该有个人崇拜,这就是为什么西方国家的元首总是老百姓撒气,谩骂的对象。二战刚一结束,功高至上,领导人民抗击法西斯的丘吉尔立马被选下台,他为此说了一段名言:一个伟大民族的人民,是不需要对他的领导人感恩戴德的。丘吉尔如果因受到人民的“爱戴”而一直在首相毛坑上蹲下去,他肯定写不出那名垂千史的二战回忆录。
基督教文明讲诚信,讲契约。我曾问老师有关旧约与新约的区别。他告诉我,不管新约或者旧约都是神与人的立约。耶稣来到世间,代表上帝与人重新确立了新约,而把过去上帝与犹太人订立的契约称之为旧约。这就是西方契约精神的最早由来,这种精神经基督教弘扬开来,成为了西方传统文化的基石。在资本主义发展中,契约精神保证了商业文明的健康发展。正是这种契约精神,孕育了西方人的诚信观念。人世间中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人与人一旦有了互信,在日常生活中便可建立起真诚相待的模式。
基督教讲救人于苦难之中,讲奉献,讲捐赠。在共产党统治中国以前,西方的基督教徒在中国建立了30多所大学,当时中国的四大医学院的协和,同济,襄阳,和华西,都是教会办的,当然最有名的是燕京大学。燕京大学几乎是司徒雷登一人所为,他接受燕京大学校长职位后,十次去美国为燕大化缘。对于一个谨守清贫的传教士来说,向有钱人低头一定倍感屈辱。燕大后来成为中国最好的一所私立大学,培养出了50多名两院院士。49年以后燕大被强行解散,漂亮的燕园划给了北大。在今天的哈佛大学里,有燕京图书馆,燕京学社,甚至燕京餐馆,永远纪念这位把一生奉献给中国人民的司徒雷登 。
总之,当今西方社会所提倡的的普世价值:平等,博爱,诚信,奉献,感恩, 自律, 等,都可溯源于基督教的教义。
到加拿大西部工作以后,在朋友的引荐下,参加过几次中国人办的基督教团契活动。感觉却没我想象的那么好。在历史上,中国是世界上少有几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家。中国人敬神完全出于实用,简单说来就是求神保佑。这是为什么在中国有不伦不类的所谓三教合一。中国人历来靠儒教来规范人的道德行为;靠道教来寻求长生不老的神仙生活;靠佛教来进行心性修养。管它什么神灵或者学说,只要对我有用就行。我惊讶的发现,这种实用主义的敬神观在某些海外华人中表现的淋漓尽致。我多次听见,有的华人基督徒这样告诫他人: 你这样做,上帝就不会保佑你。难道信奉上帝仅是为了得到保佑?而在他们所谓的保佑中,最主要的一项就是保佑发财。我认识一个人,他在团契上讲得头头是道, 俨然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有一天我们在路上碰见,他异常兴奋的对我说,他的女儿成功上嫁了一个中国富商的儿子, 现在两夫妻在加拿大一大城市拥有5套豪宅。他大概是想向我证明:多灵验啊,因为信奉耶稣,上帝保佑了他一家发财。看着他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我无言以对。信教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聆听神的教诲,从而更好的坚持基督教所倡导的人生价值观,努力让自己成为至臻完善之人。
人作为万物之灵,有着比其他生物大得多的脑容量。思想的无边无际,会让人的欲望膨胀到不可遏制的地步。熊连储物过冬都不会,只能靠冬眠,而人对财富的追求绝不会止于温饱。很多人至死也不会放慢敛财的脚步,他们明知道,这些财富是带不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这个世界的确需要有一种健康的精神力量来引领和制约人类的思想。在西方社会,多年来这种精神力量很大程度上就源自于基督教的教义。
今天,西方的基督教面临着越来越大的挑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被网络“网”住,参加教会的热情越来越小。社会过分重视物质生活与享受,从而忽略人性的修养。同时社会的左倾力量,如美国的民主党,单方面强调人的自由,使得很多人不愿意接受任何教义的约束。因教会成员的减少,在北美和欧洲每年都有大量的教堂关闭。仅在英国,过去十年间,有多达2000个教堂关闭。
如果基督教消亡了,那么西方社会就失去了道义上的精神源泉。随之而来,潔身自律就会被逐渐抛弃,这必然将导致文明的倒退。看看今天的北美吧, 社会在很多方面都在堕落。我们卑诗省仅400万人口,现今每年因为吸毒而死的人达数千之多。在美国一些乡村小城市,无聊至极的人们纷纷加入偷情网,有的高达成年人中的百分之七八十。这些现象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又是一年普世欢腾的圣诞节来临。大大小小的商铺都摆上了圣诞树,左邻右舍也挂起了圣诞灯,小孩们在引颈盼望圣诞老人的礼物,大人们在准备平安夜的大餐。到处弥漫着节日的气氛。今天,很多人可能仅把圣诞节当成一普通节日,而不再关心它的意义。圣经告诉我们,耶稣的诞生是为了代表上帝来救赎人类,让人类不要掉进极端私欲的深渊。但愿人们不仅在形式上过圣诞节,而且在心灵中重温基督教的教义, 并用它来规范我们的思想和行为,让社会永远充满真诚、和谐、快乐和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