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邮政局近日发行了知名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的纪念邮票,表彰她对加国文学事业的贡献。
这位82岁的老人幽默发言:同行该嫉妒我了,“你甚至还没死,就上邮票了。”
玩笑归玩笑,阿特伍德的名字,在加拿大是家喻户晓,而她对加拿大文学的贡献也是多方位的。
阿特伍德出生于 1939 年,至今已经出版了 50 余本著作,有长篇、短篇小说集,有随笔、诗歌、文学批评、儿童作品等等。
在她长长的获奖名单里,有全球英语文学创作最看重的奖项布克奖,也有加拿大总督奖……
阿特伍德的父母来自加国的新斯科舍省,那里的人们喜欢谈论祖先的故事。
其中一个故事给了阿特伍德创作的灵感。
《使女的故事》第一版封面 图源:Wikipedia
这事发生在 17 世纪的美国,波士顿附近。
她的一位祖先因为行巫术而被镇上的人处死,谁知道,这位祖先被吊了一夜,却没有死。
不知是否吓坏了镇上的居民,这位祖先不仅逃过一劫,而且因为人们畏惧她的超能力,再不敢去惹她,她又活了十几年才过世。
至于这位女巫师是不是她的祖先,已经不重要了,阿特伍德把这个人物写进了她的最知名作品之一——《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由此改编的连续剧已经播出四季。
她的生活、经历,一向是她作品的源泉。
阿特伍德的父亲是一位昆虫植物学家,在阿特伍德小的时候,父亲的工作是在野外昆虫考察站做研究。
于是,一年中有三个季节,他们生活在人烟稀少的荒山野林里。
做营养师的妈妈,会辅导孩子们做作业;通过邮局订购的图书,则成了孩子们的精神食粮。
那时,家里的一切都是爸爸亲手打造的,包括住的木屋、家具、码头。
哥哥和她可以自由地摆弄爸爸用的锯子、锤子,到林子里运木头。
黄昏和下雨,兄妹俩人就躲在房子里,创作漫画故事,或是玩接龙编故事的游戏。
兄妹俩人你一段、我一段地编造情节、对话,他们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是关于外星球上的一个历经战争和冒险的凶残生物。
她说哥哥编故事的本领比自己高,不过哥哥长大后选择了另外的职业道路,成了多伦多大学一位神经生理学家。
而阿特伍德的日后创作中,也包括了科幻题材,并获得了国际上最重要的几个科幻作品的大奖。
阿特伍德 7 岁时,写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剧本”,关于罪行与惩罚。
写好剧本,她自己制作了小人偶、把纸盒改装成舞台,排练自己的剧本。
不过,这个“事业”遭到了哥哥的嘲笑,她从此打消了写剧本的念头,转身写下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是关于蚂蚁的。
后来,爸爸到多伦多大学任教,一家人便迁到了多伦多,阿特伍德发现,女孩子们关心的事情,和她不一样。
12 岁时,她写了一首诗,拿给老师看。
老师说:亲爱的,你写的东西我一个字也没看懂,这说明,你写的东西一定很棒。
那时正值二战后的婴儿潮,虽然不少女性接受了高等教育,但结婚生子、回归家庭仍然是大多数女性的宿命。
阿特伍德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中学里发下的职业指导手册上,给女性的职业方向只有五个,秘书、公立学校老师……
有一天,经过一个中学的棒球场,阿特伍德脑子里出现一首诗,她突然灵光一现,立志要做一名写作者。
在当时的加拿大,作家不是被社会看好的职业,因为前景不确定、收入不稳定。
阿特伍德的父母一向鼓励孩子们的好奇心,对女儿的这个念头,并没有横加干涉,而是趁机鼓励她:“那你一定要搞好拼写。”
阿特伍德说:“有人会帮我检查拼写的。”至今,她仍然坚称自己拼写很糟糕。
阿特伍德的父母经历过大萧条,阿特伍德自己也不是一个幻想派,在选择职业道路时,她是这样打算的,做一份能够赚钱的职业,同时进行“钱”景不明朗的文学创作。
那时的社会环境下,女性职业的天花板四处可见。
阿特伍德原本想做记者,一位在报社做事的亲戚告诉她,女记者也就能写写女性话题,阿特伍德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决定到大学里当老师,假期的时候可以写她的“旷世之作”。
阿特伍德在中学毕业册上留言:“她将写出代表加拿大的小说,看看她的英语成绩,谁会怀疑这件事呢?”
就这样,她去了多伦多大学上学,仍然在坚持写作,几乎写遍了各种题材:诗歌、文学评论、小说。
她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局限自己的写作范围,只写一类题材。
上大学时,终于有正式的文学刊物发表了她的作品,而她也通过在一个名叫波希米亚外交官的咖啡馆,结识了形形色色立志创作的加拿大人。
而在当时,加拿大文学其实生活在英美文学的阴影下,没有自己的标志性特征。
出过书的加拿大作家,大多转移战场,在英国和美国发展自己的事业。
没有离开加拿大的作家,包括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家的门罗,当时几乎与阿特伍德一样,都还默默无闻,正在探索自己的创作风格和路径。
阿特伍德 33 岁时在加拿大声名鹊起,是因为她的一部文学批评作品《生存:加拿大文学主题指南》。
她通过一次广泛的调查,发现加拿大文学中有一个频繁出现的主题,那就是关于从恶劣环境中幸存下来的经验。
她阐述说,这个主题,其实就是加拿大文学的特征之一;而她的阐述,得到了加拿大学者、作家的共鸣。
本科毕业后,阿特伍德到哈佛大学进一步深造,在拿到文学硕士学位后,本应获得博士学位,不过她一直没有完成博士论文。
其实,她的志向不是做学问,只不过是取得在大学教书的资格,获得经济来源,支持自己的文学创作。
而这个目标,在她没有完成博士学位时,已经达成了:边在北美各大学教书,边创作各类作品。
在她长长的获奖名单中,诺贝尔文学奖至今缺席,虽然常常看到她的名字,列在提名名单里。
日裔英国小说家石黑一雄在 2017 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说:“我一直认为阿特伍德该得奖了,我至今仍然这样想,我也这样希望着。”
不过,无论是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单《使女的故事》一部作品,就可以使她名垂世界文学史。
这部充满现实感的政治寓言,描写了一个人口急剧减少的极权社会中,女性异化为生育机器,在严酷的监控和“豢养”下,达成自己的使命……
《使女的故事》写作于 1985 年(三十多年后,她又写出了该小说的续集《证言》The Testaments)。
当时她的经纪人菲比正在生病,阿特伍德去探视,菲比觉得阿特伍德的状态比自己要糟多了。
阿特伍德解释说:“这是因为那本新小说,它吓坏我了,但是我必须把它写出来。”
阿特伍德的一位作家朋友阅读了这部小说的手稿,读毕告诉阿特伍德:“你将变得很富有。”
果真如此,这部作品已经翻译成 40 种语言、在全球售出几百万册。
最关键的是,这部作品逼人思考、让人警醒。
当然,有女权主义者会从女性地位去解读,但这部作品的意义并不局限于对女性地位和角色的批判性思考。
阿特伍德 9 岁时,就阅读了当时出版不久的奥威尔的《动物庄园》,对那些不正义的“猪”印象深刻。
而《使女的故事》,无异是当代版的《动物庄园》。
有人评价说:“阿特伍德总是领先于时代,她的作品中谈论的东西,人们要在半个小时后才会缓过神来,并产生浓厚的兴趣。”
阿特伍德住在多大主校区附近的老社区中,她步行去超市购物、去咖啡馆会朋友。
她会烘焙,纽约著名的简餐连锁店的菜谱里,甚至用了她的烘焙食谱做点心。
她喜欢招待朋友聚会,也很喜欢用自己学到的中世纪相掌术帮别人看手相,八十岁高龄时,还在创作科幻题材的漫画故事。
可能是因为独特的成长经历,阿特伍德至今仍对新世界抱着开放的态度。
她不拒绝新科技。
她在 Twitter 和 Instagram 上有社交账号,也在网上文学创作分享平台上传自己的作品,甚至,她和自己的继子一道,开发了一款专利产品,让人可以实现远程签字。
也许,除却文学成就,阿特伍德的生活之道,也能给后来者带去无限的启发。
她喜欢说:凡事(包括新科技)都有三方面,好的、坏的、愚蠢的。
比如说斧子。
“好的一面是,它可以砍倒一棵树,坏的一面呢?它可能是凶器。蠢的一面呢,是没玩好,伤到了自己的脚。”
这个人生智慧,对你有什么启发吗?
阿特伍德的眼睛里,有善意而调皮的笑,是个有趣的老太太。
图源:C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