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洪涛 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
核心提要
1. 挪威爆发辉瑞疫苗各国批准接种后最大规模的死亡：接种33000人，死23人，引发恐慌。疫苗接种后出现的不良反应，不等于疫苗的副作用，跟接种者的年龄和身体情况有很大关系。挪威接种疫苗的是高风险人群，年老体弱、有基础病，因此接种后会出现死亡事件是已经预料到的。
2. 在开始大规模接种辉瑞mRNA疫苗后，出现了数起严重过敏反应。需要指出的是，这些严重过敏事件并未导致死亡。有人认为只有接种mRNA疫苗之后，才会出现这些问题，这是非常错误的。接种疫苗后出现死亡，并不见得就跟接种疫苗有关，存在自然死亡的可能性。
3. 中国开始紧急接种新冠疫苗后，一直将接种人的年龄规定为18～59岁，正是为了防止老年人注射出现死亡事件，引发群众误解。不能盲目相信别人的疫苗会有问题，自己的疫苗毫无问题。但也要对各种风险进行评估。
挪威爆发辉瑞疫苗各国批准接种后最大规模的死亡
辉瑞疫苗是否真的不安全？
挪威爆发辉瑞疫苗各国批准接种后最大规模的死亡。接种33000人，死23人。葡萄牙以色列美国各有死亡案例以及重大副作用患者。辉瑞疫苗是否真的不安全？
据“今日挪威”网站报道，自开始接种新冠疫苗以来，挪威迄今已发生了23例接种疫苗后死亡的病例。由于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在开展新冠疫苗的大规模接种，挪威传来的这个消息，让很多人觉得很惊恐。
截至1月14日，挪威已经有33,000人接受了第一剂新冠疫苗，注射的主要是去年年底批准的辉瑞-BioNTech疫苗。莫德纳公司疫苗因为在本月初才批准，目前刚刚开始使用。
图/据媒体报道，四位接受辉瑞新冠疫苗注射的第三期志愿者出现了贝尔氏麻痹症，即面瘫。
33,000接种疫苗的人数并不多，目前以色列有200多万人接种了疫苗，全民接种率已经达到23.87%，美国的接种总人数则已超过1100万。不管是以色列还是美国，接种的都是mRNA疫苗，但并未出现大量死亡人数的报道，个别接种后引发的死亡案例也至今仍有争议。以色列曾在去年12月28日，报道了一位75岁老人注射2小时后死于心脏骤停！类似的案例仍在不断出现，去年12月30日，葡萄牙一医务人员接种辉瑞疫苗后死亡。另外一起争议很大的美医生接种辉瑞疫苗16天后亡 厂商与遗孀各说各话，至今仍未有结论。
尽管辉瑞公司对于这些死亡案例与疫苗的部分重大副作用，认为与疫苗没有任何关系，但仍然在欧美的接种者中引发恐慌。
图：世界各国新冠疫苗接种进展（来源: Bloomberg）
在辉瑞进行的44000人三期临床试验中，确实也出现过6例死亡，但其中疫苗组只有2例，对照组反而有4例，说明即便不接种疫苗，也会出现自然死亡。因此，不能因接种疫苗后看到不良反应，就简单地将原因归咎于疫苗。疫苗接种后出现的不良反应，不等于疫苗的副作用。
到底挪威出现的死亡是否与接种疫苗有关？为什么挪威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出现那么多死亡事件呢？这跟接种者的年龄和身体情况有很大关系。
目前挪威接种疫苗的是高风险人群，其中包括感染后容易出大事的老年人。 根据挪威监管机构1月14日的报告，所调查的29例潜在副作用中，近四分之三来自80岁以上人群，其中13例死亡事件，都发生在老人护理中心的高龄人士中，年龄都超过80岁，属于体弱多病者。
在挪威，因为将老年人定为重点保护人群，即便老人有严重的基础疾病，也让接种疫苗，所以已经预料到在接种之后，会出现死亡事件。
目前在其他国家出现的疫苗接种后死亡事件，也几乎发生于老年人和体弱多病者中。 在法国，一名身体虚弱的疗养院人士在接种疫苗两个小时后死亡。鉴于该患者以前的病史，当地的卫生官员不认为与疫苗有关。
在以色列贝特谢安市，12月28日，一名75岁老人在接种辉瑞疫苗2小时后死亡。该男子在注射辉瑞疫苗后也曾被留院观察，并未出现不良反应，于是回到家中，但约2小时后突然失去意识，后被证实死于心力衰竭。
接种疫苗后会出现发烧和恶心等副作用，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些副作用都不是什么问题，即便出现了，在2-3天之后就会消失，但是对于年老体弱、有基础病的人来说，会不会因此而导致严重后果，甚至死亡呢？因为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而mRNA疫苗接种后确实会有发烧、恶心等副作用，目前挪威国家公共卫生研究所已经更新了民众接种疫苗的指南，对于年老体弱的人要不要种疫苗的问题，认为应该由主治医师对患者进行综合评估，并与患者及亲属协商后，再由主治医师决定。评估的因素有两个，一是患者的生活前景，如果是在疗养院中，加上有基础病，高龄患者如果没有太长的生活前景，接种疫苗的获益也就不大；二是疫苗副作用可能带来的影响，对于那些健康状况最脆弱的老年人，如果接种疫苗后常见的副作用，如发烧，全身乏力和食欲不振等，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疾病，也不建议接种疫苗。
美国现在已经开始在老年人中普打新冠疫苗，是否会出现什么问题，也是大家所关心的。
图/美国医生迈可的遗孀称他接种新冠疫苗后16天去世，称丈夫是“死于对新冠疫苗的强烈反应”。图为迈可生前的照片。
面瘫浮肿晕倒呼吸困难过敏等严重副作用频发，CDC警告万人中至少有一例严重过敏
mRNA疫苗到底有哪些已知的副作用仍然成谜
在辉瑞mRNA疫苗的说明书，提到的不良反应包括：注射部位疼痛，疲劳，头痛，肌肉疼痛，发冷，关节痛，发烧，注射部位肿胀，注射部位发红，恶心，不适和淋巴结肿大。根据所发表的3期临床试验数据 [1] ，有26.7%的疫苗组受试者在接受第一剂注射后报道了不良反应，其中与疫苗注射有关的不良反应比例为20.7%。在这些不良反应中，极大多数是轻微、不严重的，接种者出现严重不良反应的比例是0.6%，共126起，但其中只有4起是与接种疫苗有关，具体为注射疫苗引发的肩伤， 右腋窝淋巴结肿大，阵发性室性心律失常和右腿感觉异常。
作为参照，注射生理盐水的对照组，也有12.2%的受试者在接受第一剂注射后报道了不良反应，其中与注射有关的不良反应比例为5.1%。在这些不良反应中， 严重不良反应的比例是0.5%，共111起。
Moderna疫苗的临床试验数据，于12月30日 发表于《新英格兰医学杂志》 [2] 。从所报道的不良反应种类和比例来看，基本与辉瑞疫苗类似，但是少了腹泻，多了局部腋窝肿胀／触痛感。
图/新型冠狀病毒mRNA疫苗研发实验过程。
在开始大规模接种辉瑞mRNA疫苗后，出现了数起严重过敏反应。 首先是在美国阿拉斯加州，接连出现三起出现不良反应的案例，分别发生于去年12月15日，16日和17日。在第一起案例中，一名医护人员在接种辉瑞疫苗后出现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和皮疹等过敏反应；在第二起案例中，接种者出现了眼部浮肿、头晕和嗓子发痒等症状；第三起事件中，一名临床医生接种疫苗后出现了过敏症状，包括舌头肿胀、声音嘶哑和呼吸困难等，被立即送往医院治疗。这三起严重过敏反应，都发生于接种疫苗10分钟后。12月23日，美国纽约市也有一名医护人员在接种新冠疫苗后出现严重过敏反应。
2020年12月26日，美国波士顿的一名医生在接种疫苗数分钟后，出现了严重过敏反应，这是莫德纳疫苗在大规模接种后的第一例过敏病例。这位波士顿医学中心的医生在接种疫苗后几乎立即就感觉到了严重的反应，包括头晕目眩和心跳加速。因为对贝壳类食物有过敏史，这名医生随身携带着肾上腺素，在紧急注射之后，又经过类固醇等药物治疗后，过敏症状缓解，4小时后离开了急诊室，第二天后感觉完全恢复。
截至1月6日 美国有29名新冠疫苗接种者出现了过敏反应，发生率约为每100万接种疫苗者中发生5.5例。目前针对可能出现的过敏反应，采取的是接种后观察30分钟的措施，万一出现了情况，及时进行救治。
1月14日，法国卫生产品安全局报告了六例严重的不良反应，其中4例为过敏反应，两例为心律不齐。
需要指出的是，这些严重过敏事件并未导致死亡。
图/加州开放道奇体育馆做为疫苗接种点。因目前仅为医护人员接种疫苗，体育馆内显得较为空旷。
接种后出现死亡，不只是辉瑞的疫苗会出现这个问题，
我们要警惕其他新冠疫苗出现死亡的可能
有的人把挪威等地出现的死亡事件，归咎于mRNA疫苗，认为这个快速上马的新生事物，没有经过充分的临床研究和实践检验，才出现了这些大问题。言下之意，是只有接种mRNA疫苗之后，才会出现这些问题。这个认识是非常错误的。
流感疫苗并不是mRNA疫苗，也是常规疫苗，但在2020年大规模接种流感疫苗之后，韩国、台湾都出现了死亡事件的报道。需要再次强调一遍的是，接种疫苗后出现死亡，并不见得就跟接种疫苗有关。
根据韩国公共卫生机构的数据，截至2020年12月10日， 本季接受流感疫苗接种后的死亡人数总共为108人。
这个数字看着很吓人，但是如果考虑一下接种疫苗的人数，就不会那么恐慌了。到目前为止，韩国已经有1700多万韩国人接种了今年的流感疫苗，达到韩国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而且不仅如此，韩国公费流感疫苗接种计划主要是为了保护老年人的，所以接种者实际上主要是老年人。根据报道，在目前的流感疫苗接种者中，有4百万都是70岁以上人士，占韩国该年龄段人口的70%！
有数据表明，70岁以上的韩国人，每年的自然死亡人数有20万。折算一下，如果接种疫苗的人是随机选择的，那仅仅是这些70岁以上的疫苗接种者，每一周之内的自然死亡人数就应该达到2500人。
所以，韩国人接种流感疫苗后发生的死亡事件，其实绝大多数都属于自然死亡，接种疫苗的人数越多，自然死亡数也就越高。接种疫苗和死亡在时间上有先后关系，并不表示两者之间就有必然的联系。比如某一国的人在死亡前都吃过米饭，并不表示吃米饭会导致死亡。
韩国有关部门也对死亡事件的直接原因进行了调查，韩国国家法证服务处（NFS）对108例死亡中的48例进行了尸检，其余的或者是死者亲属未允许，或者是有明显的死亡原因。调查结果并未发现疫苗是这些死亡事件的直接原因。
在台湾，2020年冬季也有583万人公费接种了流感疫苗，出现了485起不良反应，其中138起为严重不良反应，有16起死亡事件。同样，台湾当地的卫生部门在调查了病例之后，也不认为需要对流感疫苗做出过渡的担心。在此前一年的流感疫苗接种过程中，台湾只报道了115起不良反应，没有出现死亡事件。今年出现了更多的不良反应及死亡事件，是因为更多的人接种了疫苗，尤其是在65岁以上的人群中，在11月底就达到了49.8%的接种率。
中国开始紧急接种新冠疫苗后，一直将接种人的年龄规定为18～59岁， 很多人对此不理解，不明白感染后后果可能非常严重的老年人，为什么不能在第一时间接种。如果大家理性地了解一下流感疫苗接种后出现的死亡事件，就会有所理解。
目前在出现疫情高风险的石家庄，已经进行过两次全民核酸检查，从1月6日凌晨到1月8日晚上12点，第一次检测共检测了10251875人，累计检出阳性人员354人，感染率为万分之零点三五。主要集中在藁城区，一共有298人，占到了阳性人数的87%。第二次检测在1月14日完成，共检测了10253103人，累计检出阳性人员247人，感染率为万分之零点二四，其中藁城区有217人。
所以，即便是在石家庄，每10万人中也只有2至3人感染，其中大部分还是在藁城区，如果现在给80岁以上的人都注射疫苗，大家猜一下会出现多少死亡事件？如果中国一开始接种新冠疫苗就出现大量死亡事件，以吃瓜群众的理解力，还会愿意接种疫苗吗？
当然，如果盲目相信别人的疫苗会有问题，自己的疫苗毫无问题，并因此制定施打措施，将会带来灾难。
没有绝对安全的疫苗 ，当疫情风险远远大于疫苗可能带来的副作用，该打还是得打，但如果不对各种风险进行评估，就盲目地注射疫苗，那也可能是灾难。
病毒没有国界，疫苗也没有国界。如果疫苗接种后出现了不良反应，不是正确地解读具体的原因，而是感觉看热闹不嫌事大，那自己也许会成为别人的热闹。
病毒才是人类的敌人，疫苗是帮助人类消灭病毒的工具，如果人类之间没有信任，人类和疫苗之间没有信任，那笑到最后的，一定是病毒。
参考文献：
1. Polack, F.P., et al., Safety and Efficacy of the BNT162b2 mRNA Covid-19 Vaccin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20.
2. Baden, L.R., et al., Efficacy and Safety of the mRNA-1273 SARS-CoV-2 Vaccin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20.
https://legemiddelverket.no/nyheter/covid-19-vaccination-associated-with-deaths-in-elderly-people-who-are-frail
https://www.cdc.gov/mmwr/volumes/70/wr/mm7002e1.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