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环球邮报(Globe and Mail)报道说,当1月6日,总理特鲁多(Justin Trudeau)站在官邸前宣布辞职时,他谈到了自己为 “让经济为未来做好准备以及确保经济惠及每个人而不仅仅是少数人”所做的努力。
这是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可以追溯到特鲁多在2015年取得联邦大选压倒性胜利的时候。从一开始,他的经济愿景就侧重于财富再分配、应对气候变化,以及通过移民和增加女性、青年和少数族裔的参与来扩大加拿大的劳动力大军,并通过大量的赤字支出和政府招聘来支持这些努力。
但十年过去了,经济指标显示,特鲁多的试验未能带来可持续的增长,加拿大人还未从经济负担危机中完全抽身。不仅在加拿大,在全球发达经济体中,他的执政经验也失去了光彩。
受到高通胀和高房价的惩罚,加拿大选民们越来越多地将经济负担问题置于“移民”和“碳税”愿景之上。在欧洲和美国,右翼政治家们正凭借减税、缩减政府规模、削减移民和环保项目等承诺获得选民青睐。如果联邦保守党党领波利耶夫(Pierre Poilievre)在民调中继续保持领先,那么加拿大很可能在今年晚些时候也步欧美的后尘。
特鲁多执政经验的衰落先是慢慢缓慢发生,然后随着他的财政部长和坚定盟友方慧兰(Chrystia Freeland)的辞职而瞬间分崩离析,似乎预示着他的时代已经过去,至少现在是这样。
虽然特鲁多带领加拿大经济度过了COVID-19 疫情,并在川普(Donald Trump)首次担任美国总统期间确保了北美大陆自由贸易,但加拿大生产力和生活水平在过去数年双双下降,使加拿大在面对与美国的潜在贸易战时处于弱势。
加拿大央行前行长道奇(David Dodge)在接受采访时说:”在联邦自由党第一次任期内,他们的表现并不差。但他们在第二次和第三次任期表现并不完美。他们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在财富增长和财富分配之间取得平衡。这是规划上的失败,但同样也是执行上的失败。”
特鲁多政府早年在经济政策上取得了一系列成功,包括扩大加拿大养老金计划(CPP)和调整加拿大儿童福利金(CCB,俗称牛奶金),这有助于将加拿大的儿童贫困率从2015年的14.5%降至2022年的9.9%。
时任财政部长莫诺(Bill Morneau)任命了一个由商界人士和学术界人士组成的经济增长咨询委员会(ACEG)。该委员会提出了一系列旨在吸引外国投资和利用政府支出吸引私人资本的倡议。这些举措包括设立基础设施银行和加拿大商业增长基金(CBGF)。
矿业巨头力拓集团(Rio Tinto)主席、加拿大前驻华大使巴顿(Dominic Barton)表示,这些都是很好的举措。然而,问题在于“光打雷不下雨”。
巴顿在接受采访时说:”政府从未为这些项目投入所需的资源,也未能将其与放松监管以改善加拿大的商业环境相匹配。随着时间的推移,政府与商界的接触也逐渐减少。”
特鲁多政府在第一次任期内取得了一项至关重要的成就,即与好战的川普重新谈判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川普曾威胁要彻底废除该协定。最终达成的《加美墨协定》(USMCA)使美国和墨西哥市场继续向加拿大企业开放。当然,随着川普重返白宫,这一新协定受到极大威胁。
随着 2020 年初COVID-19 疫情的爆发,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尽管联邦政府迅速推出的福利计划帮助人们度过危机,但后来国债急剧上升,从 2019 年的约 7000 亿元上升到 2022 年的近 12 万亿元。事后看来,COVID-19 疫情福利计划过于慷慨,而政府却迟迟没有停手。
众所周知,通货膨胀在 2021 年和 2022 年飙升,并在 2022 年 6 月达到 8.1%,为四十年来最高点,这时加拿大人的高支出转化成为对执政党的抱怨。
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通胀上升的主要原因是全球供应链中断、疫情导致的消费者消费模式转变以及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大宗期货价格飙升。
满地可银行(BMO)首席经济学家波特(Douglas Porter)周四(1月9日)在多伦多的一次活动上说:“整个世界都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疫情影响,这导致了全球通胀。因此我们不能把这一点和利率的大幅上升归咎于加拿大政府。”
但政府发放的疫情福利也增加了通胀。特鲁多和他的团队迟迟没有意识到,通胀问题不能只由加拿大央行来解决。在央行开始提高利率以抑制通胀后很长时间内,特鲁多政府仍有巨额赤字。
联邦自由党政府最令人震惊的举措或许是其对待移民的态度。随着COVID-19疫情封锁的减弱,政府向临时外劳和国际学生敞开了大门,从而导致了加拿大出现自1957年以来最快的人口增长。
特鲁多政府多年来一直辩称,大量移民将通过抵消人口老龄化和填补工作岗位空缺来促进经济增长。蒙城麦吉尔大学经济学教授拉根(Christopher Ragan)在前财长莫诺的经济增长委员会任职时反对这一理念。
教授拉根说:“我认为他们没有很好地和明智地考虑增长问题。这导致他们走上了一条充满希望而又天真的道路,找错了增长战略。我认为,这条路失败得一塌糊涂。”
在加拿大央行的加息周期中,大量移民促进了经济增长,帮助加拿大避免了经济衰退。但政府未能把控移民增长的速度,反而削弱了住房负担能力。特鲁多最终承认,他的政府近年来在移民问题上 “没有取得很好的平衡”。此后,自由党政府削减了移民目标,以冻结未来两年的人口增长。
经济负担现在已成为加拿大人最关心的问题,令气候变化等其他问题黯然失色。曾经热衷碳税的选民把特鲁多送上权利巅峰,现在这些人转而支持废除碳税的波利耶夫。
市场调查公司Abacus Data 公司首席执行官科莱托(David Coletto)表示,加拿大人的优先考虑事项已经发生了变化,波利耶夫有效地利用了人们在负担能力紧缩的情况下的心态。
教授拉根认为,加拿大人有一天可能会后悔背弃了碳税。
在多伦多大学经济分析与政策助理教授、新民主党前首席经济学家吉尔佐(Rob Gillezeau)看来,经济流动性的崩溃是特鲁多政府最大的失败。
他说:”事实上,如果你现在在这个国家长大,你就没有可能拥有和你父母一样的生活水平。这是国家属性的根本转变,而这完全是在本届联邦政府执政期间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