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又陷“抢孩子”风波？朝鲜战争下的海外“领养”造假

很多孤儿在长大后，都希望寻找自己的身份自己，尤其是那些在身处“他向”的海外领养孤儿——他们的生父生母、家乡…他们到底是谁？

然而，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生父母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不但没有死，也不曾抛弃你，而是几十年来苦苦寻找亲生骨肉的下落…这背后，隐藏的是二战那段历史中韩国平民百姓的辛酸往事，还有领养程序和监管的漏洞。真相重见天日之时，人们将目光重新投向孤儿移民的灰色地带。

近期CBC新闻采访了两位韩裔加拿大人Kelly Foston和 Kim McKay，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

二人由韩国当局签署的领养文件上充斥着“没有记录”和“未知”，但后来他们得知这些文件均为造假——他们一直以来认为的自我身份实则为谎言。

Foston在80年代被BC省白石市的一对夫妇收养，她拥有幸福的童年，有爱她的养父母和哥哥们。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出生在1978年，不到4岁时离开了韩国。

但就在今年年初，她的一个朋友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Foston向韩国社会福利协会（Korean Welfare Society，KWS）要求调取记录，然后她发现，文件上写着她是“被遗弃的”——1978年3月7日，她被遗弃在首尔一个孤儿院前，而她真正出生在1974年。

事实上，KWS一直掌握着她亲生父母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年龄、职业和教育情况。她的生母是农村的裁缝，她的父亲在一家摄影工作室工作。怀上Foston二人想结婚，但遭到了祖父母的反对。尽管文件上的名字被涂黑，但弃养Foston的是某个重要家庭成员。最令人百感交集的是，KWS表示她的父亲仍然健在，就住在文件中列出的地址。

不久之后，Foston发现了另一个事实：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处于这种情况的韩国领养者。有20多名领养者找到CBC新闻，质疑韩国处理的领养文件的准确性。与Foston一样，许多记录都说明这些儿童是被遗弃的，但有些人在了解后发现他们其实可能是被拐走的。

Kim McKay在温哥华长大，他的养父母没有告诉他自己来自哪里。直到十几岁，他才从领养机构那里得知自己是韩国人。

关于那张证明他真是身份的领养文件，McKay视若珍宝。“我保存了它很长时间，”现年50岁的 McKay说，“它证明了我是谁。”

文件显示，McKay于1975年3月在首尔以南的大邱市的一条街上被遗弃。他的出生地和亲生父母均显示“未知”。他的孤儿登记也对父亲、母亲和家庭关系都标明了“无记录”。他也被指定为孤儿。

在20多岁时，他曾试图寻找亲生家庭成员。2005年，他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一名韩国社会工作者。7年后，他收到那名社会工作者的邮件，改变了一生。

社工找到了他的姐姐和妈妈，这仿佛是天意。但其实，他的妈妈和姐姐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找失踪的McKay。最令他心痛的是，当初是他的祖母在没有父母同意或知情的情况下，安排了他的领养。McKay父亲得知失去儿子之后没天没夜地去所有能找的领养机构问询儿子下落。他还花了一笔天文数字的费用来尝试找到已经被送到海外的McKay。

McKay生母为此痛彻心扉，几周不吃不喝。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和家人之间形成了默契，永远不要提起Jung Soo（McKay的韩国名字）。但她从来没有放下McKay——“我的孩子在哪里？他去了哪个国家？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活着吗？”McKay的父母为他心碎了半生。尽管她与McKay重逢已有二十年，痛苦仍然存在。

“我的心真的很痛。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痛。”

McKay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场谎言”。他一直珍藏的领养文件所提供的信息——一直以来他所相信的身份是错的。

乍一看来，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都是出于某些动机抛弃或拐卖孩子的人。但是，加拿大政府在这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至少几十年前二战后的那个时代，它可不清白。

上世纪50年代初，朝鲜战争的背景下，大量美韩混血儿的出生促成了韩国“海外领养计划”。根据加拿大CBC获得的加拿大政府内部通信，这一计划迅速扩展到“出口充足供应的韩国婴儿”（ “exporting the full-Korean infants” ）。

国际社会服务（International Social Service，ISS）的一位主管Gardner W. Munro在1963年的一封信中写道：“需要收养的全韩婴儿数量是无限的。”他在信中表示，韩国建立的孤儿院越多，“人们就越多地抛弃他们的孩子”，当时战后韩国已有近6万名孤儿被送去领养。其中大多数来自未婚母亲或离异父母，私生子在父权社会的韩国普遍不被接受。

“孤儿”是一个移民术语。国际法专家、韩国人权超越国界组织（HRBB）主任李开复说，宣布儿童为孤儿使他们更容易在国外被收养，从而更容易移民。

1961年，美国规定“孤儿”作为移民资格，允许美国公民将儿童带入该国收养。然而，当时孤儿的定义很宽泛——它包括父母双方或一方的死亡或失踪、遗弃，甚至父母一方“无能力”提供照顾的情况。这也导致很多“孤儿”领养行为身处灰色地带。

为此，李开复说，当时韩国制定了一项名为“孤儿收养特别程序法”的法律，建立了将韩国儿童收养给外国人的制度。

在这个过程中，“孤儿文件”至关重要，它们是被领养者获得签证的核心文件。这些文件都按照一个模子造的，“父亲”、“母亲”和“家族史”一栏盖了“无记录”的字样，以此伪造孩子们的孤儿身份。

其实，韩国流水线一样制造“孤儿”是“有利可图”的做法。

“安置不想要的孩子可以由许多人完成，包括医生、助产士、护士、朋友、亲戚、私营企业家和机构，“一份关于 1970 年代韩国收养的存档报告写道。 ”在没有法律控制的情况下，’买卖’儿童是一种有利可图的收入来源。

韩国卫生部告诉CBC News，1958年至2022年间，约有16.9万名韩国儿童被送到欧洲和北美领养。但专家估计这一数字可能超过20万，一些研究人员认为这是一国家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领养潮。

据称，其中约有3000名儿童被送往加拿大。而其中一些案例涉及刑事活动。CBC News在加拿大国家图书馆和档案馆找到了一个案例中，一名婴儿女孩被从韩国父母那里绑架，后来在1974年被加拿大BC省的一对夫妇收养。据当时的新闻报道，当BC省政府得知情况后，敦促所有有意领养韩国儿童的父母停止领养，并呼吁联邦政府及其首尔大使馆对该国的领养程序进行全面调查。

历史学家Tarah Brookfield说，这些收养到现在才被质疑的一个原因是，加拿大政府需要移民以应对二战后加拿大人日益增长的需求，此外，他们也希望从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拯救儿童。但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领养行为可能导致加拿大再次”被指控抢夺儿童”并“侵犯儿童权利”。

现在“抢孩子”已经在加拿大成为了敏感词。9月30日“真相与和解日”即将到来，CBC赶在这个时间点将如此有分量的深度报道放出来，着实给有关部门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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