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会使被害人丧失对加拿大法治的信心，误以为加拿大的法治不能保障亚裔被害人的权利，进而造成亚裔加拿大人与加拿大主流社会的隔阂与对立。
不久前在美国针对亚裔的暴力犯罪飙升时，有些人主张成立自卫队，号召大家马上去购买武器，准备巷战，搞武装团队，准备以暴制暴，诸如此类。这是非常危险的。
这说明了什么？虽然，在总体上我们加拿大在法治和人权保障方面做得很好，名列前茅，但是，在刑事司法，尤其是刑事侦查即警方对案件的调查方面做的不够有力，得分比较低。
对仇恨犯罪也有处理不力的问题。这在加拿大是一个公认的问题，在主流媒体上经常讨论，在政府的官方网站上发布的消息也说明了这一点。仇恨犯罪在统计上的黑数，即没有报案的数量，是很大的。
我看到一个官方估计，说大约2/3的仇恨犯罪案件没有向警方报案，只有1/3报案了。而1/3报案的案件真正被纳入司法程序严肃处理的比例又不高。这又会加剧报案比例不高的情况，形成恶性循环。
因此，我们一方面要认识到，加拿大是法治国家，大家要相信法治；另一方面也要明白，加拿大在打击仇恨犯罪、反对种族歧视方面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什么是仇恨犯罪（hate crime）？有的人会讲，《加拿大刑事法典》上没有仇恨犯罪–“There”s no such thing called hate crime”。
这个话只讲对了一半。《刑法典》上确实没有一条罪名叫做hate crime，《刑法典》上也没有一个定义叫hate crime。但是《刑法典》上有一系列的规定，它规定的就是我们所讲的hate crime。有哪些规定呢？
第一条的定义是《刑法典》318条，advocating genocide，即宣传、鼓吹种族灭绝。比如，2013年11月，在Metrotown商场的公共洗手间里面出现了Kill all Chinese（”杀光中国人“）的标语。像这种标语就是属于advocating genocide。
有人可能会质疑，认为这属于“言论自由”。加拿大宪法确实保证言论自由。但是，公然发表种族歧视的言论不属于言论自由的保护范围。此外，也是为了慎重，加拿大刑法典规定，对这个罪的起诉要经过省检察长的批准。一般的犯罪起诉是不需要经过省检察长批准，只要按起诉政策依法进行即可。
BC省的起诉政策是一本厚书《检察官政策手册》，其中有专门的hate crime policy。这说明本省不仅有官方确定的“仇恨犯罪“，而且在起诉政策上很重视这种案件。
第二条的定义是《刑法典》319条第一款规定，叫publicly inciting hatred，公然煽动仇恨。什么意思呢？如果嫌疑人不是在家里面关了门骂“F Chinese”或者F另外一个人群，而是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对某一个种族、族裔、人群的仇恨，就可能构成公然煽动仇恨。
《刑法典》原则上不管家里的私事，家庭暴力等犯罪当然除外。在家里自己辱骂某一种族，一般不属于刑法过问的范围。
但是，在公共场合这么干是不行的。餐厅、马路、咖啡馆、公共停车场、商场等等，都属于公共场合。比如，列治文咖啡馆泼咖啡案件中的嫌疑人在公共场合公然辱骂华裔“F Chinese”，就可能构成公然煽动仇恨罪。
2019年发生的列治文停车场辱骂华裔事件，我认为也构成了这条罪。因为，那是个大型商场的停车场，人很多，嫌疑人反复叫嚷充满种族仇恨的“F Chinese”，显然是属于刑事犯罪，不是什么民事纠纷。
第三条罪名是willfully promoting hatred，即有意散布仇恨。这条罪同前一条罪有什么区别呢？它们的区别在于本罪要求证明“willfully”，即“故意”。比如，在列治文泼咖啡案中，嫌犯反复说“F Chinese”,这显然是故意散布对华裔的仇恨。因此，这起泼咖啡案件也可能涉及这条罪名。
再以一个案例来说明。阿省有位高中教师，在课堂上散布诋毁犹太人的阴谋论，说犹太人要统治全世界，犹太人要消灭基督教，加拿大学校里教的历史课讲的对犹太人的大屠杀都是误导，等等。1984年此人被以故意鼓吹仇恨罪起诉。他不服，认为干涉了他的言论自由，他在课堂上是学术讨论。案件经一审定罪，二审上诉后翻案，然后三审上诉到加拿大最高法院，从1984年到1990年，官司打了六年。
最后，加拿大最高法院以4:3的票数判决他有罪。最高法院的判决认为，加拿大权利和自由宪章除了规定有言论自由以外，在第15条还规定了族裔的平等，在27条规定了多元文化主义。加拿大宪章第一条规定，对于宪章规定的各项权利，加拿大在法律上可加以合理限制，即Reasonable limit，只要这种限制在自由民主社会中认为是合理的即可。因此，不要以为加拿大宪章规定了言论自由，人们就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公然煽动种族仇恨。
除了上述三条仇恨宣传的罪名之外，还有以仇恨为动机的犯罪，hate motivated crimes。比如，以仇恨为动机的暴乱、抢劫、涂鸦、放火等等，都属于此类。
像1907年在温哥华发生的白人暴徒对唐人街的暴力冲击事件，就是以仇恨为动机的暴力犯罪。如果发生在今天，就应该当作仇恨犯罪处理，对判决有罪的犯罪分子要加重刑罚。还有，多年前曾在史坦利公园发生过谋杀同性恋人士的案件，也属于仇恨犯罪。
这一次列治文咖啡馆泼咖啡的案件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不是打砸抢烧，仍然可以认定为以仇恨为动机的攻击罪assault和mischief损坏财物罪。攻击罪不一定非要身体接触，有时候没有身体接触，比如有人拿着刀威胁他人，也可以构成攻击罪。将热咖啡泼到他人脸上，属于攻击罪无疑。
mischief损坏财物罪，包括损害或妨碍财产的正常使用。比如去年有人对唐人街的石狮子涂鸦，刷了仇恨华人的语言，这就是mischief。在咖啡馆里骂人，也可以构成此罪，因为妨碍了咖啡馆的正常营运和别人对咖啡馆服务的正常享受。
列治文泼咖啡案还可能构成causing disturbance（引起混乱、扰乱秩序罪）。《刑法典》规定，任何人只要不是在住宅里面，而是在另外的场所大声或使用侮辱性的下流语言，或者是妨碍、骚扰他人，在公共场合或附近造成干扰，都可以构成此罪。
综合来说，仇恨罪并非是要动枪动刀才算。按照加拿大刑法，公然使用仇恨语言辱骂某一种族属于仇恨宣传罪，而对于以仇恨为动机的其他犯罪，法官在量刑时要考虑仇恨动机，加重判刑。
文/杨诚
供稿/反对仇恨亚裔犯罪关注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