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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妈也会欺负人:纪念我打累脖工的日子

2020-09-08 |作者: | 来源:

在网上看到网友们打累脖子工的文章,深有感触,晒一晒几年前我刚来时干体力活的经历。2007年冬天登陆,接到工卡的那天,我找了一家西人中介,朋友开车陪送,等于坐着专车来打工。
登记注册后,中介给了张白纸,上面有几道数学题和一些工厂 的警示图标,心中不由感慨,加拿大用工市场真是完善,打体力活都要通过考试,答完后等了几分钟,中介就给我联系了一家西人工厂,晚班11pm-7am,地点在怡陶碧谷。
第二天晚上下起了大雪,我带着地铁站免费索取的地图,上路了,顺便说一下,刚来多伦多真是晕头转向,到地铁站取完地图愣坐了反方向的地铁,中午出发,傍晚才找到家。我当时住在士嘉堡北,需要转三次车才能到西部工厂区。

图片来自网络,与本文无关

第一次坐公交车,不知道向司机索要transfer,以为是下车时乘客自己上车前面拿,搞得司机直摇头,我用生硬的英语对他说,I am a newcomer, I need one transfer (我是新来的,我需要一张转乘票),他还是拒绝给我,没办法,只好自认倒霉。就这样,花了两张车钱,在半夜十一点前, 到达目的地。
大门口内已经坐了几个像我这样的人,男的女的都有,有俄罗斯的,罗马尼亚的,还有巴基斯坦的,绝大部分是原来社会主义阵营的人民。过了一会 儿,一个管理人员领着我们走进车间,这是一家化妆品工厂,里面灯火通明。
不大功夫,我们被分配给各个生产线,我被派到靠墙的一个生产洗发液的生产线。不料还没等我靠近它,有个工人一眼就看见我没有穿安全鞋,马上告诉了生产线上方工作亭里的工头。工头下来,看了我的鞋子,告诉我没有安全鞋不能工作,让我回家。
我想了一想对他说,太晚了,没有去我家的公交车了,能给我找个地方呆一个晚上吗。好在他听懂了我的话,把我带到餐厅的休息室里,对里面的人打了招 呼,我道了声谢就找个角落坐下了。这时我忽然想起昨天去中介,好像人家叮嘱过我,别忘了穿安全鞋,可惜语言问题忽略了。 无 忧 网 – 51
坐了两个小时,工人休息,我看见大家排队领披萨,有人告诉我老板支持 的球队赢了球,老板请客,让我也去领,我没好意思。这期间有个中国老乡听说我来,特意来看看我,消息传得够快的,让我感动,他说他都在这干了三年,我问他 怎么样,马马虎虎吧,他回答。就这样,我们聊了一会儿,临走时他说他以后会来看我,或者如果我有事就去找他,不过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就这样,我第一天的体力活在休息室里坐了一宿。第二天买了安全鞋,晚上正式上工。工人们好像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大家的目光里都带着同情,那个举报我的工人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丝毫没有怪他,还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第一次上生产线,干得热火朝天,感觉挺新鲜,广播里放着流行音乐,不同肤色的大妈们随着歌曲一边哼唱一边劳动,不由得让我想起天安门城墙上巨大标语: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我们组里分几个工种,我分别起了如下的名字:放瓶工(把空瓶子放进生产线内流动的小卡槽中,一个瓶子一个卡槽);瓶盖工(顾名思义,就是把经机器装满后的瓶子拧上盖子);装箱工 (把成品装进纸箱中,一箱24个);搬运工(把纸箱封好,搬上货架,装满后叉车来取)还有一个流动工(他在车间来回走动,负责给各个生产线添加原料)瓶盖工和装箱工同时还负责检验,检查盖子和瓶子上的日期是否过期。
一个岗位一个工人,还有一个工人是补漏的,哪里忙不过来她就帮哪里。除了这些工人,还有生产线上方的工头,他只要一伸脑袋就能看见我们,而我们却很难看见他。我之所以花了这么多笔墨写这些工种,是因为描述以后的事要容易些。我第一次上线,就是往生产线上放瓶子,干了两个小时,休息后改拧瓶盖,工人们互相换工种,改换一下干活姿势,当然每次改换什么工种要工头指派。

干了几天,我发现,在一条生产线上,活也是有轻重之分的,放瓶子最累,拧瓶盖次之,装纸箱最轻巧,所以补漏大妈一般都是帮放瓶工。干了三天,我就懈怠了,而且我发现,每当我作为放瓶工的时候,这个岗位就由两个变为一个,原来补漏的大妈去别的岗位了,可能是我放瓶速度快吧,不需要帮 忙。
不但如此,经过休息后,工头也没有让人来替换我,这样干了两个晚上,我可有点吃不消了,心中后悔,早知如此,第一天干活应该慢一些。到了第三天上班时,见工头还是让我放瓶,我不由得心里憋火,强忍着做了2个小时,休息完毕,见这些异国大妈们很自然地有说有笑回到自己的岗位,仿佛一切都 顺理成章了,就留下放瓶工的位置给我,我可不干了,找了工头,同他费劲地理论一番,主要是为什么这个岗位上只有我一个人,而且为什么三天不给我轮换,那老 哥居然听懂了,他皱皱眉头,耸耸肩膀,有些不情愿地叫了一个瓶盖大妈和我换岗。
当上瓶盖工,活就稍微轻快一些,更何况补漏大妈在帮我,我心里痛快多了,正当我暗自庆祝的时候,生产线的速度忽然变慢,再看接替我的那位放瓶大妈,也是不 紧不慢地干活,这时我才知道生产线上的速度是可以调节的,过了一会儿,工头下来,叫补漏大妈到放瓶位置上去,两位大妈又交头接耳且不紧不慢地干起活来。
瓶盖岗位少了一个人,这下我也不轻快了,一边紧张干活,一边寻思过味来,想起〖神探狄仁杰〗里的经典台词:原来是这样!敢情工头已经为我单独设计好了工作效率!就这样,日复一日。剩下的日子我是在一种厌恶的情绪下度过的,看着眼前经流不息的瓶子和上面似乎带着嘲笑的金发女郎,我发誓这辈子不用这个牌子的洗发液。
枯燥的体力活偶尔迸出火花,有一天生产线突然发出咔咔声响,紧接着上面装满洗发液的大灌装筒左右摆动,漏斗不听使唤地喷出一地的洗发液。工头急忙关闭生产 线,下来检查,我则靠在墙角,双手掐腰,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趴在地上忙这忙那,脑中想起世界近代史上工人为抗议资本家的剥削,故意毁坏机器的一幕。
过了半个小时,生产线恢复正常,散落在地上的洗发液被工头放进大桶里拖走了,是否扔掉不得而知。我看了一下表,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总算偷了半个小时的懒。 可我高兴的太早,生产线一启动,速度是平时的二倍,不管哪个工种,大家都急急忙忙起来,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原来工头要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
看着眼前的机器飞快,流动工一遍又一遍地过来给我们加原料,我几乎有晕车的感觉,偶尔扫一下墙上的表,它也像工头一样无声的冷漠,耳边的音乐再也不感觉快乐,感觉它像精神鸦片一样让我麻木。下班铃声响起,别的生产线上的人停了下来,一刻也不停留地走了,我的心松了口气,该结束了,生产线稍微变慢,可是还没停,我们还要接着干。
眼看接班的人来了,我们拚命坚持,十几分钟过后,生产线终于像一路狂奔后的公牛,停了下来。第二天,睡梦中中介给我来电话,原来发工资的日子到了。
第一次拿到支票,望着上面的金额,每个小时8块钱的累脖子工,还要去掉税,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又想到了那似懂非懂的资本家的剩余价值。突然我认识到,工资是我从中介领取的,这说明我连工厂的临时工都不是,仅仅是中介派去的劳务,而且中介招工广告上登的明明是生产线上最不累的装箱工 (packing),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不管怎样,我编了个理由,返回中介,告诉他们从今天起我不做了。我一身轻松地回到家,毫不犹豫上网卖掉安全鞋, 开始新的打拼。
本文发布于: 2014-11-12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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