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一室户公寓最多能住几个人？在洛杉矶县蒙特利公园市的一幢两层建筑中，答案是12。
今年5月1日的市议会会议上，蒙市助理市政律师Timothy E. Campen展示了几张令人震惊的照片：一个狭小的客厅里，摆满了九张临时床铺；另一张照片，展示了一个堆满杂物的卫生间，洗衣机被架放在浴缸上。
●蒙市公寓1户挤12人
这些照片的拍摄地点，是蒙市一处公寓物业内。这里由两栋双层建筑组成的物业，共有26个单元，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非法移民聚居地。
该物业位于蒙市林肯大道上，面对着该地区最繁忙的广场，每日熙来攘往。但这处公寓的隐私性非常好，临街一侧被一道两层多高的砖墙挡住，唯一的入口处被一扇半屏蔽的铁门把守，进出需要门禁。
●四处堆满床垫杂物
最近，本报记者在一位居民的陪同下，进入了这处知名的「家庭旅馆」，试图了解它如何运作，以及数十年来非法移民的居住环境。跨过铁门，站在物业的公共区域望向两栋公寓楼，除了走廊上堆放了过多的杂物外，并没有感受到与其他低收入公寓有多大的不同。
进入公寓内部，客厅和卧室内摆满了床垫和沙发床，这些床铺边摆放着行李箱和个人物品。白天，客厅里的沙发床已经被收起来，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客厅。
每个公寓的入口处，都有一个上锁的箱子，房客每天将15-18元的现金房租放进去。
●突袭检查家庭旅馆
2022年8月8日，蒙市相关部门对这座建筑进行突袭检查，发现至少有24个房间存在过度拥挤的问题，其中一个出租单元内共摆放了12张床。经检查，这里24个单元内共容纳232张床，平均每个单元约有10张床。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的评估，过度拥挤，即住宅的内部空间不足，可能导致包括结核病、传染性疾病、肠胃病和腹泻等健康问题。该评估还提到，过度拥挤还会导致心理压力、睡眠障碍、酗酒和忧郁症等对心理问题。
根据洛杉矶时报的调查，在洛杉矶这些密集极高的住所中，原本为一至两人设计的居住空间，却常常住进了超过半打人，此类情况在新冠疫情期间更加严重。而当传染病和火灾来袭时，人们无处可躲。
●屋外地洞竟是厕所
市府记录显示，蒙市的这处多户住宅物业未曾获得过酒店或短期出租的运营许可，违规行为包括：床铺挡住房间出口、烟雾探测器失灵、电器插座超负荷，以及浴室中可能存在的黑霉菌。因为过度拥挤，检查人员甚至在建筑外部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个被用作厕所的地洞。
●陌生人混住没隔板
去年初抵达美国的华人Kris曾在一处类似的「家庭旅馆」住过一阵子，15元一晚。那时，他与七、八个陌生人共住一间房，床垫就放在地板上，两个床铺之间也没有隔板，「室友每周都会换人，能不能睡好觉全凭运气，有人打呼有人说梦话，当然也有人睡觉很安静……刚开始完全睡不着觉，失眠是常有的事，那时候白天还要干活，我感觉头发都白了不少，但又能怎么办?」
Kris说，这些「家庭旅馆」确实帮助许多新移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如果没有这样的房间，他们只能睡在街上；对于没有工作许可和积蓄的人来说，不可能负担得起酒店和正常公寓。有些人也因为工卡或移民申请被拒，或是申请流程卡在某一步没有进展，只能长期住在这样的「家庭旅馆」里。
●蜗居存在20年 市府谋解方
2023年9月，蒙市政府部门向这栋知名的「家庭旅馆」物业的所有者发出了公共滋扰通知；今年初，又向其所有者发出书面通知，要求支付过去三年未支付的短租税款。截止目前，尚未有新进展。
蒙市议员饶影凡（Yvonne Yiu）表示，「我们的法律部门正在处理这个问题，已经发出了立法传票。」她补充，允许大量中国移民非法居住在同一单元内，存在诸多潜在危险：撤离、卫生、火灾、人权等等。「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担心，如果立刻取缔这样的住宿，许多人将无家可归。我们已联系相关部门去关注这些地方的居民，并希望提供相应的服务。 」
●非法旅馆vs.流浪街头
饶影凡强调，「每个问题都有相应的解决方案，但我们不能将解决无家可归问题与合法化非法经营的家庭旅馆混淆。」
在圣盖博谷，像这样的「家庭旅馆」还有很多，包括公寓、独立屋、附属住房单元等不同形式。华人律师刘龙珠指出，这类住房已经存在了至少20年，是当地政府的一个难题。
●有法可依 有法不依
「没有人喜欢与10多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但生活所迫，没有选择。」刘龙珠说，如果大力执法，一刀切地查封这些住宿，将会导致许多人流落街头。这样一来，蒙市很可能成为继洛市中心之后，成为洛县第二大游民中心。
刘龙珠补充，虽然违法经营的「家庭旅馆」不在少数，也确实违反了现行法律，但从法律角度来看，依据检控酌情权 (Prosecutorial discretion)，当地政府有权选择是否运行法律。
「如果发生火灾怎么办？」非营利机构华促会移民权益项目经理Jose吴，关切租户面临的风险存在。此外，他指出，在美国，无证移民通常需要六至七个月才能获得工作许可（EAD，俗称工卡），在此之前，他们无法正常工作获得合法收入，也就无法负担常规租金。而搬去成本相对较低的郊区，但也失去了工作机会——他们多从事体力劳动和服务业。
Jose吴补充，这些新来的移民由于缺乏法律文档和信用记录，也无法满足房东对租户的要求。「对于这群人来说，找到稳定的居住地几乎是不可能的。」
●政府住所 资源有限
Jose吴进一步指出，虽然一些地方政府提供临时住所，但这些资源非常有限。而华人通常存在语言障碍，也难以接触到这些住房资源。根据他的经验，现有的临时住房资源对华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也缺乏量身定制的语言和文化支持。
刘龙珠：「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社会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