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到达曼哈顿法院：面对聆讯（图：法新社）
特朗普成为美国首位前总统被刑事检控，爆出他有私生子，并与另一位模特儿有染，从特朗普大厦到曼哈顿法院的十公里路程戒备森严。检察官白艾荣穷追不舍，特朗普指是政治迫害。
二零二三年四月四号势必成为美国宪政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天，因为这是美国前总统首次遭遇刑事检控。虽然特朗普在三号晚上邀请前联邦检察官布兰奇（Todd Blanche）助阵，加入其辩护团队，但星期二下午特朗普仍然“行礼如仪”，没有如外界预期的那样进行任何激烈的反抗，按照司法程序进入法庭，在当面聆听法官Juan Merchan向他宣布三十四项控罪，控罪中爆出他向特朗普大厦门卫支付三万美元以隐瞒自己私生子的秘密，及付给另一位模特儿Karen McDougal十五万美元掩口费。特朗普认为这是“超现实”的司法程序。从特朗普大厦到曼哈顿法院的十公里路程，当局戒备森严，支持和反对群体虽然沿途叫嚣，但并没有构成暴动和骚乱的局面。
在不允许摄影机拍摄的法庭，特朗普当庭不认罪。整个过程非常短暂，特朗普在不需要保释的情况下离开法庭，即刻飞回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晚上，他举行有近五百人参加的演讲会，称自己是因为无惧捍卫国家而遭到不当起诉。特朗普回顾自己在任内遭到民主党主导的众议院弹劾，指这是彻头彻尾的“骗局”，他又列举联邦调查局突击搜查海湖庄园等情势，形容美国“正在下地狱”。
不容置疑，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必定要成为美国宪政历史和一七八九年以来美国总统历史上的一个“劫数”。这不是说他二零一六年就任第四十五届美国总统时创下的多个历史第一，诸如第一位亿万富豪总统，而也不是说他在大选失败后不认输，导致在认证总统大选结果时出现了所谓的“国会暴动”，而是在三月三十日，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面临刑事指控的前总统。因为纽约曼哈顿大陪审团破天荒投票决定起诉特朗普；因为特朗普涉嫌在二零一六年总统大选前夕通过他当时的私人律师科恩向著名艳星丹尼尔斯支付“封口费”以及伪造商业记录等情事，而被指控伪造商业记录和违反选举法等罪名。
动用数以万计警力
这次起诉在大陪审团投票决定前，已经闹得沸扬。人在佛罗里达海湖庄园的特朗普之前预测他要在某日被捕，并暗示支持者可能要再次暴动而引发纽约市一度如临大敌，警方动用数以万计的警力进行“防暴”，以至于国际媒体惊呼是否美国会走向第二次内战的边缘。但是，当大陪审团决定尘埃落定之时，这位曾经逃避过越战兵役的前总统虽然大呼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政治迫害”，但却通过律师团表示将依照法律程序于四日到纽约市短暂出庭，进行无罪抗辩，并在结束出庭返回佛罗里达海湖庄园后发表谈话，攻击拜登政府利用司法程序制造政治迫害，他将在即将来临的总统大选中诉诸民意，还他清白，并把国家重新“夺回来”。
当然，由于被起诉者的身份特殊，导致周二整个纽约法庭如临大敌，法院附近的街道封锁以及禁车通行自不待言，武装防暴员警严阵以待成为难得一见的“风景”。然而，由于特朗普团队全面配合，以至于美国执法部门没有如媒体预期的那样，让特朗普提审出庭时戴上手铐，也没有将其关进拘留室拍摄约定俗成的嫌犯大头照，且当庭就可以自由离去。其实，根据英国《卫报》采访特朗普身旁知情者的人转述，善于在“真实秀”上表演的特朗普内心很希望“被拷上手铐”出庭，展现面对政治和司法“迫害”时威武不屈，以此赢得选民的同情和支持，以“政治受害者”的姿态出现在竞选场上，拿下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不说，并期待卷土重来，一举“收复白宫”。这也是为何前世界首富马斯克在三月十九日就警告，如果发生特朗普戴手铐被逮捕，“他将以压倒性胜利赢得总统大选”。
被特朗普视为“克星”的纽约曼哈顿检察官白艾荣（Alvin Bragg）也不是傻瓜，根本不想帮特朗普制造这个“政治奇观”。这个四十九岁的哈佛法学院博士高材生因为追踪特朗普案件而受到死亡威胁，但其性格沉稳而不喜欢聚光灯，他在二一年竞选中代表民主党赢得选举，成为曼哈顿首位非裔地方检察官，他直到庭审前都严格保密起诉相关案件，且在特朗普到案并提审时，都避免用羞辱前总统的所谓“传统司法程序”来满足特朗普成为“受迫害者”的可能，而把焦点聚集在有效的司法证据之上。显然，这也是白艾荣保护自己不被人抨击为“用政党立场办案”的策略。而特朗普的政治对手拜登总统也拒开“金口”，对特朗普被起诉不置评。敲边鼓的则是特朗普执政时期的“死敌”前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和如今的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则声称没有人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
特朗普四大利多
特朗普深谙民粹主义时代的特征，那就是不管香臭，只要引发关注和流量，就是胜者，更何况他与艳星丹尼尔斯的“床事”和“封口费”根本不是新鲜事，已经纠缠了数年，如今被起诉，无非就是再将这些烂事做出“严肃的司法论证”，通过法律程序来决定谁应该承担司法责任。尽管特朗普前律师科恩接受采访时认为，特朗普一定因为被起诉而暴跳如雷，但其实特朗普及其团队除了要应付麻烦的司法过程，其注意力则是放在如何“逆势操作”，将这波令一般有尊严和贵族气的政客感到难堪和羞辱的事情，转换成党内初选和大选时的“天赐红利”。
显然，在司法论证还没有起步的事件冲击阶段，特朗普已经因为起诉获得诸多的红利。首先，爱财如命、不惜被以“商业诈欺”起诉的特朗普和他两个儿子迅速利用起诉新闻“敛财”（募集竞选资金），根据特朗普团队在三月三十一日公布的资料，特朗普被起诉的消息公开后短短二十四个小时，他已经募得高达四百万美元的资金，而其中两成五还是首次捐款者，显示特朗普的支援基本盘在扩大。到了周二，捐款数字上升到八百万元；不仅如此，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竞选团体的数位募款资金也呈现飙升。
其次，起诉消息将特朗普的党内竞选对手逼到支持他的立场，也让福克斯电视台再度“回归”特朗普阵营，前副总统彭斯、已经宣布党内参选的海莉、前国务卿蓬佩奥、佛州州长德桑蒂斯都出声攻击检察官白艾荣以政治动机起诉前总统。更令人关注的是，在国会弹劾特朗普时投票支持的共和党温和派参议员罗姆尼也发表声明，谴责对特朗普的司法起诉。而本来已经逐渐跟特朗普拉开距离的保守派舆论重镇福克斯电视，其各个栏目的名主持人都出声奥援特朗普，把矛头指向民主党和拜登。可以想像，除非在司法程序上有“突然的发现”可以用来定罪前总统，这股为特朗普“打抱不平”的舆论导向可能要延续到整个共和党总统初选结束之前。
第三，对特朗普来说，最为高兴的是起诉消息迅速拉抬的民调支持，开始抛离他在党内的最大竞争对手德桑蒂斯。二月份的一个民调显示，在共和党登记选民和偏向共和党的独立选民中，德桑蒂斯以四成五的支持度小胜特朗普；而两周前的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逆转，以四成七领先德桑蒂斯的三成九；而在三十日特朗普被起诉后，雅虎新闻与调查机构YouGov所作的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大幅度跃升，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七，而德桑蒂斯的支持率则只有百分之三十一，领先幅度完全拉开。此外，有五成四的共和党及偏向共和党的选民现在偏好特朗普，只有三成九的相同选民偏好其他候选人。因此，已有舆论表示，特朗普可以稳赢党内初选，德桑蒂斯出战的可能性降低。
第四，特朗普被起诉，不但像众议院议长麦卡锡那样的铁杆支持者出面力挺，麦卡锡称这是把“神圣的司法系统武器化”，而共和党众议院主席斯特凡尼克则称，这是“政治猎巫和美国黑暗的一天”。然而，对特朗普来说，更为重要的是让已经表明无心政治的爱女伊万卡和她的丈夫库什纳再度被迫站出来挺特朗普，从而使整个特朗普家族支持其再度问鼎白宫的凝聚力加强，伊万卡于起诉消息出现十八个小时之后终于打破沉默，在推特上表示：“我爱我父亲，也爱我的国家，如今我为这两者感到痛心。我感谢不同政治派别人士表达的支持和关切。”要知道，在之前两次选举中，特朗普家人的支持是他获胜的重要关键。
民主党的算计
由此可见，特朗普及其团队已经看到逆势操作的好处明显呈现，他们为遭遇起诉而铺排数周的谋划已经有“用武之地”，其中包括特朗普最为特长的“媒体大战”。也因为如此，美国和全球舆论中有一种“阴谋论”意见认为，如果拜登和金融大鳄索罗斯真的是检察官白艾荣的幕后“操纵者”，那么，他们要么很蠢，要么已经事先解读到特朗普会在起诉案中“未蒙其害，先受其利”，目的正是要让特朗普赢得共和党内总统初选提名，因为他们认为拜登再度击败老对手特朗普的可能性远高于对付年轻一代的共和党选手，比如德桑蒂斯。
特朗普会被定罪吗？
美国法律没有禁止受到起诉的人不可以参加总统大选，而特朗普正以“政治受害者”的身份把遭遇起诉作为他胜选的工具，大幅度超前推动选举进程。事实上，特朗普也很清楚，只有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甚至进一步成为二零二四总统大选的胜出者，才能彻底摆脱官司缠身。但是，检察官白艾荣一年来穷追不舍，甚至完全放弃自己选举时提出的重塑曼哈顿的刑事司法系统的初衷，将自己的政治前途“押宝”在起诉特朗普一案，并在去年底在并无关联的税务案件上让特朗普公司定罪，如今又赢得大陪审团的投票支持起诉，显然他不是省油的灯。特朗普与白艾荣的对决虽然前路漫漫，但鹿死谁手，目前难以定论。
然而，对几十年在官司中打滚的特朗普来说，也不会被一张起诉书和一次出庭吓住。不要说特朗普以往的“拖字诀”让他每次绝处逢生，这次因为面临总统大选，拖到选举的目标更加清晰。在曼哈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工作了三十年的前金融检察官克里斯汀说，特朗普辩护团队会为每一个步骤提交文件，想方设法延后审判过程。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更是一针见血指出，特朗普法律团队的拖延战略历经数十年试炼，堪称“日益完善”。比如就有辩护律师认为，他们可能会设法让法官追究大陪审团程序，证明对特朗普的指控缺乏合理理由，或者指出大陪审员时有不当行为。因此，到目前为止，大陪审团的工作都是保密的。对特朗普而言，只要他在明年十一月大选中获胜，将升高法律的不确定性。甚至有宪法学者认为，“胜者为王”，当选总统任职的必要性凌驾于定罪结果，包括任何监禁在内。
当然，特朗普在大选中面对的选民与他在党内初选中面对的选民结构和组成都不同，他在司法缠身的情况下，要说服独立选民赢出选举殊不容易。更为挑战的是，这次纽约的司法起诉案件不单是“封口费”，还有利用封口费掩盖的其他犯罪，比如伪造商业文件罪，一旦定罪就是重罪。还有，特朗普正在被乔治亚州调查，他曾向官员施压要求推翻选举以及另外两项司法部的调查，涉及推翻选举结果案和带走机密档案，曼哈顿检察官的起诉会否触发另外案件的起诉，也是未知数。一旦数案并发，特朗普是否真的还会得到选民支持，都是更大的问号。
2023/4/10-4/16 2023年15期 丁果
